撰文.呂松庭
把兩道點心放在兒子面前,要他做選擇,譬如這樣問道:「你要吃黑糖糕,還是紅豆餅?」這是成人設想的劇場—在成人的世界中,每天都在選擇。對我,有時著實難以決定,世界的誘惑,絕對不僅只有甜點。
但是,對兒子,肯定不是難題,他兩個都要。給他限制,他露出不快的表情:明明全都是他的嘛。結果,他總是吃得過多,沒隔多久,機構的教保員就在兒子的體重紀錄上劃紅線。
阿部寬和天海祐希演的《戀妻家宮本》,阿部寬在餐廳裡對著菜單發愁,最後只剩下兩個項目,仍然難以取捨。最後剩下燉牛肉和魚、麵包和米飯,仍然在心內的劇場琢磨。
天海祐希演的老婆於是說,那就兩道都叫,「我們可以分著吃。」
但有更多的選擇,不能這樣分開。成長歲月中選擇結婚對象,選擇要不要生生小孩,或許跟孩子學習吧,聲明「我全部都要。」背後是一個能不能知足的老問題。人就是不可能什麼都要,而且要這樣的活下去。
電影片尾眾人合唱吉田拓郎的歌〈我這樣活到今日,明日依然〉,懵懵懂懂的活法,做出選擇,我想明天依然這樣活下去。
我望著吃著點心露出笑容的兒子,在自閉者的心底,有沒有「明天」的概念呢?或者,他的靈魂就會這樣的過著,一直活到明天的明天。
禪宗公案裡,有人問馬祖道一日子過得如何,以為歷經戰亂顛沛流離的禪師會出怨言,馬祖道一輕描淡寫:「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油醬。」禪師的意思莫非是,就算生活得如此樸素,如此的無從選擇起,日子也可活下去。今日柴米油鹽,明日依然。
兒子,你慢點來。慢慢的,在湧來的選擇間,過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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