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松庭 圖/陳佳蕙
老婆學了一道秋葵燈籠的菜,照我看,很像秋葵戴著高帽子坐在蝦球上來作客,很快就進了肚子。
我第一次吃到秋葵,在外祖母的家宴,很久以前的事了。台灣剛引進秋葵的時候,鄉下的田裡也種,外祖母學做這道菜,她聽人家說這個像是綠手指的菜就叫做膽小鬼。菜端上來:「阿嬤,這是什麼菜?」外祖母很沒有把握地說:「膽小鬼。」
外祖父那時候還有力氣下田,也在住家的附近農地,種一排黃秋葵。現在老人家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外祖母後來知道不知道,那個東西其實叫做黃秋葵。
上個世紀的80年代,秋葵出現在台灣人面前的那種驚奇感,也漸漸地被台灣人的舌頭馴服。我稱為遺落綠手指,後來見到秋葵,立刻聯想到咬下去的黏稠感,有些毛茸茸的外表。
《華嚴經》說「不忘初心」,這點應用在飲食上,真的慚愧,很多剛推出時新奇的東西,現在變成台灣食桌上的日常。秋葵、山藥、刺蔥、木樨果、榴槤、水蓮、羅勒葉、紫蘇;真正的櫻桃而不是生日蛋糕上的那一種,真的無花果來自中東的椰棗;黑色巧克力、青森的蘋果、原住民的馬告;最初在市場見到異常驚豔的櫛瓜,買回去炒蛋吃,到後來變成「怎麼,今晚又要吃櫛瓜嗎」?
很難想像禪寺山家日日一鍋粥,《菜根譚》「真味只是淡」的生活,我們不知何時開始追求變化、讚美變化,但真的能夠保存初心淡味的,每次見到粥就如第一口的滋味,佛本初心,初心則是淺淺的原本的淡。
我們把家裡晚上上桌稱為「今晚的深夜食堂」,來了,為膽小鬼這道菜喝采,秋葵燈籠相迎,點亮心頭對外祖母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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