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顏靜
許多人家廳堂,懸掛一幅寒山問拾得,當作處世待人的座右銘,就是「忍他讓他不理他」那一段,其實,寒山子三百首詩,對現代人的影響,也不僅僅是這樣。
當作座右銘,其實還有個含意,就是那些文字已經很世俗化,到處見得到,卻不見得有人做得到。
20世紀50年代,也就是大戰後被說成失去奮鬥目標的「垮世代」,寒山子那些棄世、避世甚至厭世的詩,曾被一代青年當作是聖經。過了70年,全世界的心靈革命歷經多次覺醒,我個人覺得,寒山子的詩仍值得閱讀,體會在那個避居世事的唐朝,一個樂觀的僧人如何告訴我們樂觀和自由自在的真諦。
寒山子嚮往的快樂是「避世的無憂」,我們來讀他的兩首詩。
「余家本住在天台,雲路煙深絕客來。千仞巖巒深可遁,萬重溪澗石樓台,樺巾木屐沿流步,布裘藜杖繞山回。自覺浮生幻化事,逍遙快樂實善哉。」
所以,我們無法真的靠近寒山子,問他「快樂是什麼?」但我們可以體會在寒山子獨樂的日子裡,物質慾望降到最低後,快樂其實就是這麼簡單的東西。
另一首著名的詩,顯然是寒山子對人際關係的態度。我反覆閱讀的這首:「兩龜乘犢車,驀出路頭戲;一蠱從傍來,苦死欲求寄:不載爽人情,始載被沉累;彈指不可論,行恩卻遭刺。」情緒就像是詩中的蠱,人呢,當然就是牛車。
蠱是毒蟲,在《伊索寓言》或法國《拉封登寓言》裡,就會是蠍子,兩隻烏龜乘坐牛車,途中遇見蠍子央求要搭車,怎麼辦呢,動善念讓蠍子上車,卻可能會遭牠螫刺。全世界的寓言,似乎都寫過相同的困境。這也可以比喻成,當情緒要來搭載我們時,我們讓情緒上了心頭,卻也可能被情緒螫刺受傷。
轉念再想,這其實正是人的心智歷程,當善念(龜)乘坐意識流(牛車)遇上妄念、雜念(蠱)要求搭車時,問題就來了:意識該不該載它一程?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將情緒當作是妄念和雜念呢?
我們在婆裟世界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已習慣靠著外表、學歷、談吐或直覺,分別這個人的好壞善惡,是龜還是蠱。我們巧妙地保護自己,絕不容許讓「蠍子們」靠近。
善念或妄想,快樂或悲傷,在佛的心目皆無分別。蠱的毒汁,蠍子的螫,一概無從傷害廣闊無私的佛性。
寒山子被他當世的人視為狂人,他的狂笑迴蕩山川,處處留詩,但如果是你乘車在路上邂逅這樣一個衣衫襤褸、蓬首垢面,說不定正在捉身上蝨子的人,你能直視他的本質,或只是眈惑於邋遢的皮相? 出處: 276期有緣人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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