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繪圖.陳佳蕙
提起弘一大師,第一個有印象的是他的書帖,尤其他手抄的《心經》,當然,他還是李叔同時代所寫的〈送別歌〉歌詞,那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也是傳頌多時的名句。為什麼,一個滿腹才情,精通藝術音樂的才子,最後會成為甘守枯寂的佛門法師?
年輕時候讀陳慧劍的《弘一大師傳》,算起來是許多人對佛法的啟蒙,自然而然覺得,僧伽的苦行、戒律,以及身無長物的修行,就要跟這本書的情節當座標竿。但是,又有多少修行人能做到弘一大師的境界呢?
弘一大師三十九歲出家,他跟眾人說:「等明日入山,相聚只今夕,公等善各自愛。」友人當然不捨,留他:「所為出家?」弘一大師答:「無所為。」「忍心拋棄骨肉嗎?」弘一大師答:「人事無常,如果是生病而死,那不拋又如何?」
弘一大師出家後,二十六年間只穿一件衲衣,現在這件衣服還保留著,總共有二百二十六個補丁,顯見他出家後的生活的儉樸清貧。好友夏丏尊在白馬湖邊為他設了一間「晚晴山房」,弘一推辭不過去,住了一陣子,但室內仍只有一條蓆子,一條面巾和一個木質的面盆。他不接受供養,眾人供素食,他也只吃香菇、豆腐和清水煮的白菜,加一點點鹽但從不用油。如此清淡的日子是連身心也決意的淡去無欲。
我讀到這段情節時,有時會想,我應該讚嘆弘一大師嗎,或許,連世人的讚嘆,弘一大師也是看得極淡極淡的了。
幾年前,我去花蓮玩,也參觀了那位大師剛出家時的小房子,同樣也是只有一張床、一個小桌子,據說當時晚上連燈也沒有的。那次的參觀得到的感想是「萬事起頭難」,要人始終記得回到初心,體驗一開始的「沒有」,更加的珍惜現在的「有」。但見後來頗多教團的盛大排場和碩大建築,我就會回想起那次的旅行所見,更顯得弘一大師的清高節操。
當年,弘一大師還是中學教員,經夏丏尊介紹讀了一篇日本雜誌「斷食是身心更新的修養方法」,嘗試斷食三個星期,「第一星期逐漸減食至盡,第二星期除水完全不食,第三星期由粥湯增加到常量」,他覺得「心比平時靈敏,也頗有文思。」斷食期間,他照常寫書法,體力沒有受到影響,也更堅定了出家的決心。
斷食是身體的苦,卻是心意的清安,讓身體和心意接觸到許多的可能性。回頭重讀《弘一大師傳》,覺得人間無一味似弘一,卻有這樣的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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