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黃渝閔
在永和宗教博物館的找到了食堂吃飯,對於和食材相輝映的食具,有著深刻的印象。
前往歐式餐館用餐,點了一客燉菜,沒多久,熱騰騰的燉菜裝在鐵鍋端上餐桌,就因為這個鐵鍋感覺如同在北歐的寒冷夜晚,所有人的心,給這個鐵鍋熱起來。
但如果點的是生菜沙拉,鮮嫩的葉菜盛在透明的玻璃碗,或是如同剛採收般放在瓷盤上, 纖纖蔬菜的鮮活感,就要靠玻璃碗來襯托。
所以,我們去吃何種料理,心底大概就會期望出現什麼樣的食具,懷石料理的精緻小碟小碗,代表的是日本江戶文化的高度美術工藝的發展。
我相信,食具和當地的礦產、陶冶和森林資源都有關係,也由於這些食具和食物做了相呼應,決定了我們的口味。譬如,在不丹、尼泊爾的高山地區,篤信佛教的人們相信,用木碗吃飯特別的香,瓷器和陶碗在當地都是奢侈品, 但如果你來到不丹,用木碗盛著一碗飯來吃,才會感受最樸素的食物用最樸素的食具的心意。
素食,當然也就是樸素的食物,我每到素食餐廳用餐,就會特別留意餐廳所使用的碗, 如果能襯托出樸素心意,往往就得到我的衷心讚嘆。記得在竹東的潛園,是客家的素食餐館, 所使用的那種客家風味的粗陶碗,就很適合他的素食客家小炒或一碗最簡單的湯麵。
一個樸拙的木碗,或是佛陀時代的缽,對映著最樸素的心情,托缽化緣得回來的食物,都要用最簡單的心來進食吧。像是曾去過苗栗的華陶窯,一個自己拉坯做出來的陶盤,可以置水、種荷花、養魚,可以飲水,也可以盛飯菜,無論何種用途,都像是本心所做出來的。
最好的是日本良寬和尚所寫的心境:「少小拋筆硯,竊慕上世人,一瓶與一缽,遊方知幾春。」如果心可以無所牽掛,不再攀附計較, 一個碗或一個瓶子就可以走遍天涯。但碗和心、心和嘴、嘴和食物真有如此的差別嗎?
提婆尊者是龍樹菩薩的弟子,向以在對外道辯才無礙著稱,有則禪宗公案,僧問巴陵禪 師:「如何是提婆宗?」巴陵答:「銀碗盛雪。」這個畫面多麼的美啊,雪盛在銀碗裡,既是有卻又是無,碗和雪都不留痕跡。
就如《寶鏡三昧》所寫:「雖非有為。不是無語。如臨寶鏡。形影相睹。」銀碗裡的雪、木碗裡的飯,都像形影一樣,隨時能照見我們的心。
當我們講話的時候,寫文章的時候,表面看來是動心起念,和禪宗「不立文字」的精神相違背,然而,即使在那些時候,我們的心仍可以如如不動,那碗裡的雪隨時都將融化,不是說有,也不是說沒有,如同端著木碗時,那飄散米飯的香味。
出處: 有緣人月刊29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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