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松庭 圖/陳佳蕙
來自香港的陌生名字留言說,在因緣巧合下,和她青春期的女兒讀到我早年寫的〈子王〉,女兒很有興趣知道「子王」的結局。那個名字說,這是她第一次在陌生人的臉書上留言。
留言寫道:「謝謝你繼續寫作,讓我體會到,生活可以多麼的不容易,也可以為多麼微小的事感到幸福。」
這個所謂人生的「結局」,是不容易的困頓,還是微小的幸福呢?我停下敲鍵盤的手指,想著如何回答。
20年前的往事,兒子安置在和平東路的國小附設的特教班,我中午就要去接他。走出校門口,潛入往敦化南路的地下道,地下道往往只有父子兩人,但馬路車輛聲音像回音般地迴盪在地下道的空間,驚嚇感官敏感的兒子,我停下來,彷彿聽見兒子的心跳。那是這篇作品的起頭。
20年前的作品就像定錨,我們和兒子的故事一路往前輾壓,但那條走過的路,還時常在有讀者讀到〈子王〉時,又將這對父子拉回從前。好像草色猶青,天空總是蔚藍,一個爸爸總是能跟在兒子的後面,繼續走那條路。沿路,我們一直在遺落,有些是歲月的精華。
看遍來時路,張懸的歌飄在耳際:「於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獲/我們在遙遠的路上/白天黑夜為彼此是豔火/如果你在前方回頭/而我亦回頭/我們就錯過」那年,走在前面的兒子偶爾回頭,要確定這個爸爸有沒有跟著,他繼續散落而我繼續拾起,希望沒有錯過他尋找的眼神。
要感謝的是許許多多自閉兒女的父母在臉書上的書寫,有時只是日常的出遊,留下親子的合照,每個家庭,都行走著屬於自己的路,總是給我一種不孤單的安慰。
我給那篇留言按了讚,想起同樣是網路上的陌生名字感歎,當年寫〈子王〉的那個作家,被歲月折磨,如今已是衰衰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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