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松庭 圖/陳佳蕙
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我離開學校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張老師月刊》當編輯,小余總編輯給我們出了一個題目:「尋找獨特的生命型態」。
那時正是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編輯群首先給「獨特生命型態」下的定義:就是不以追求累積財富當做生命目標,過著遺世獨立的人。像是以陶淵明詩句為筆名的孟祥森,過著耕讀淡泊的日子,在那麼早的時代就提出了「愛生哲學」。我也記得住在花蓮鹽寮海邊的區紀復,不用電、不取人為資源的自然生活,遠離人類的文明,仍然可以好好地活著。
於是,在後來的歲月,每當心中興起從生命滾動的巨輪走下來的念頭,這些人物的面貌,總是遠遠地召喚。但其實我們已離「採菊東籬下」愈來愈遠,遠得聞不到菊花的香味。
現在小余總編輯已經離去多年,自己生了兒子,一直過著和其他人一樣的生老病死,我有時候想,年輕時我們點亮的那個「獨特生命型態」,會不會就像安徒生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偶然交會的光亮後,迎接更長的寒冷?到底,所謂的「獨特」會不會是馬祖道一禪師的磨磚,怎麼磨也磨不出一張天光雲影的鏡子,某個忽然聞見花香的午後,悟到每個狀似獨立的生命後面,我們都是獨特的,我們也是一樣的。
50歲以後,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樣被過往的時間和這個軀體囚禁著,我希望我能和他人並無二致,我們有著一樣的追求和失落,分享同樣的喜怒哀樂,讚歎著一樣的日出日落。
想起年輕時小余帶領我們看見的「獨特生命型態」,一個大大的歎息後,老子那段「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悠悠溶解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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