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從台北前往福隆的靈鷲山,路過暖暖,路邊有人戴著帽子,對著照相機望向遠方,他的姿勢,好像一隻水鳥的踟躕。
回程,那觀鳥的人還在,可能是我的錯覺,他的姿勢似乎沒有改變。我窮盡腦中所有鳥類的知識,說不出此人讓我想起何種鳥。總覺得透過望遠鏡觀看著鳥類的一切,有點像是滿足偷窺欲。
暖暖溪和公路平行,其間隔著溪谷山林,這條道路罕有人跡,車輛呼嘯而過,曾遠遠見到大冠鷲在溪谷盤旋。叢林間,也是黑鳶、黃嘴角鴞、台灣藍鵲和藍腹鷴的故鄉。我頗喜歡台灣藍鵲,有次在平溪橋上邂逅。遇見台灣藍鵲是一種由衷的祝福,婉轉反覆的啼聲如同在說,什麼事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觀鳥,心態上也把自己當成一隻鳥,鳥以行動語言,飛翔、覓食或靜止的姿勢,擄獲觀鳥人的心。記得下草嶺古道,站在山谷間,回想藏在山間的虎字碑,望向清晨山嵐瀰漫的安靜稜線,那片壯觀的鳥聲卻沒有打擾心中的寧靜。我融入在所有的聲響內,那首交響曲,有時有嘹亮的啼聲帶領,轉成單簧管的協奏曲。
到身旁的友人問道:「你能分辨出幾種鳥聲?」
我說:「那是吳金黛的工作吧。」想起訪問吳金黛,她拿著收音麥克風站在一棵苦楝樹下的神情。
或者,在候鳥來訪的季節,大群黃頭鷺飛向嘉義梅山鄉大興村的溪谷,但空拍機擾亂鳥群的行進,有如氣旋擾亂的落葉。若能記錄下鳥的心情,我想那是人類的干擾。
記得有一次,在台北二二八公園,一群人拿著照相機圍著一棵菩提樹,快門聲此起彼落,有人悄悄耳語:「他們在拍五色鳥。」城市裡的五色鳥?那不就是落難的貴公子嗎?我正想像著這個五色鳥家族如何在人類的聚集地迷路。
人群傳出騷動,相機對準巢穴的雛鳥,雛鳥顯然不安的吱吱叫著,但微弱的聲音隨即被公園外的龐大市聲掩蓋。我想起自己在星期六早晨被鬧鐘吵醒的經驗。
這是雛鳥安睡的時刻,在一座已不再睡覺的城市,我但願那隻小五色鳥沉默而安靜的睡著。
從此,經過二二八公園,不由得憶起五色鳥的往事。憶起暖暖那文風不動的觀鳥人,人和鳥,最好還是隔著距離吧。當世界安靜下來,你聽,聽見五色鳥的格格叫聲了嗎?
剛好在七月間,環保團體抗議攝影人士前往台南七股將軍鹽灘地濕地拍照,於鳥巢旁架設器材長期蹲坐觀查,致使保育類小燕鷗等親鳥不敢返巢,雛鳥可能餓、曬亡。
台灣黑面琵鷺保育學會、中華民國野鳥學會、台南市野鳥學會、台灣環境規劃協會、台灣濕地保護聯盟及中華民國荒野保護協會等6個團體,合組「七股將軍鹽灘地濕地復育聯盟」,共同發表「攝影應重視倫理與在地規範 勿闖生態敏感區干擾鳥類繁殖」聲明,譴責少數攝影者入侵棲地巢區核心,在巢位旁架機可能引發親鳥棄巢。
今年4月環保團體認養七股鹽場鹽灘地,多名攝影人士無視圈圍,不顧黑琵學會勸告數度口角爭執,「每天都來,越來越多」。
區內包括保育類小燕鷗、燕鴴、東方環頸鴴及高蹺鴴都曾築巢繁殖,攝影者未保持距離、缺乏偽裝可能導致親鳥棄巢。
呂翊維表示,聯盟依據「國有非公用邊際土地提供認養促進環境保護案件處理原則」,向國有財產署認養1230公頃鹽灘地,今年協助台大執行海洋保育署小燕鷗繁殖區監測,整體鳥況漸多,估計巢穴超過百窩。
鳥友呼籲,7到8月為鳥類繁殖季尾聲,攝影應保持適當距離,未經同意不應擅闖生態敏感區,若屢勸不聽將依野生動物保育法第18條等法規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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