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五十歲以上的男人這一代，小時候應該都看過王羽的電影，尤其是《獨臂刀》的那種硬漢典型，如果你要用電影來描繪當時的男人特質：極度隱藏情感、外表和內心一樣孤絕、我行我素，但一出手卻保證快狠準，一刀斃命。
這樣的男人如果當上爸爸，就像我有次聽到有位爸爸告訴兒子：「做事一定要快狠準」，從小時候的考試到人際關係，一律套用這項標準。
王羽復出「江湖」，在一部武俠片裡演一個追殺自己兒子的爸爸，人稱「教主」。對所有兒子來說，這種嚴格要求到不顧情面的「鐵爸爸」，肯定讓人不寒而慄。
電影裡，逃離爸爸的兒子講了一個故事：小時候他養過一匹馬，有一天爸爸將馬殺了，煮給不知情的兒子吃下，然後才告訴兒子實情。爸爸告訴他說：「如果你連自己心愛的馬都敢吃，以後就沒有什麼不敢了。」但是，兒子完全不感激爸爸，最後他選擇遠遠的逃開。
別以為那只是電影情節，在教養裡，這種鐵爸爸仍舊存在，因為他們相信，教養的目標是讓兒子不可軟弱，將來要跟他們一樣的「剛硬」，才足以應付嚴酷的考驗。爸爸給兒子製造傷口，要兒子從傷口中成長，因為這些爸爸從自己的經驗中學到，最能激勵人的不是愛，而是恨，以及鋼鐵般的意志。
其實，在兒子的養成裡，多的是這樣的傷口，而這些傷口也教導了每一代的兒子許多的事。對一個典型的男人來說，生命經驗裡的傷口並非都是壞事。美國詩人羅勃‧布萊有次去參加研習營，老師拿出紅色絲帶，要男學員在自己受過傷的部位綁一條絲帶，結果數千條絲帶幾乎不夠用，課堂上淹沒一片紅絲帶。有些男學員從頭到腳都包裹著紅絲帶。
那種受傷，不只是因為男孩比較頑皮，有時候卻是心裡的一種受傷的感覺，如果要每個成年男人當上爸爸後，靜靜回想小時候爸爸曾給自己造成的「傷口」，或許，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匹心愛的馬，曾經被爸爸有意或無意的殺來吃掉。然後，再請誠實的回答，如果你有兒子，你是否也曾默默地殺了他的馬，也為了要他學會勇敢剛強。
羅勃‧布萊如此寫道：「傷口不但不是壞事，反而可以被視為是禮物。」我覺得所有的爸爸和兒子都可以深思這段話。但前提應該是，別讓傷口巨大到變成兒子身上的恥辱，終生都沒有復原的希望，像電影裡演變成父子的你死我活。現在的父子關係裡，傷口要被當作禮物，爸爸得附上繃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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