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人會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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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事事的美感

撰文.顏靜

記得那年訪問心道法師,心道法師說,禪很簡單,就是不要去做、也不要去想什麼 。我想了一下,問道:「師父,您是說不要有任何作用嗎?」心道法師笑嘻嘻的點頭稱是。

心道法師的講法,換個方式說,當然就是「無所事事」。

茱莉亞羅勃玆演了改編自伊莉莎白吉兒伯特小說的《美食祈禱和愛》裡,她是個在婚姻中迷失的作家,後續的一年裡她旅行到義大利、印度和巴里島。她在義大利享受美食,沉浸在義大利的文化,有一段是純正的義大利人要她嘗試「無所事事的美」(bel far niente)。

義大利人告訴吉兒柏特:「那是全部工作的目標,備受祝賀的最後成果,崇高的生活成就。」於是,她在地上鋪張毯子,把食物全放在上面,整個人乾脆就窩在地板。但是,「美國人」的腦袋告訴她,要每天過得充實,不能夠浪費,剛開始她真的覺得什麼都不做好難。

台灣都會裡長大的人,應該也會覺得「無所事事」根本是種生命的浪費吧。到處見得到由宗教團體發的標語,不都寫著「不要浪費每一分每一秒」、「分秒充實過,生命最美好」嗎?這些提醒絞緊台彎人的發條,讓我們每分每秒都忙著學習、拼業績、達成目標,忙著做成功的家長,也忙著吃飯。

我聽到年輕人打電話問候,劈口就說:「最近好忙─忙著談戀愛。」媽媽跟其他媽媽說:「我好忙─忙著當一個好媽媽。」孩子從小學到的生活方式就是這種「現代化的思維」。但或許要像吉兒柏特這般生活出現了某種危機後,她才會認真思索,我可不可以換一種方式來過日子。

小說只是用一種可口的方式,把一個生命態度的問題做成小點心,讓我們較好消化,但台灣人的心靈真的難以對自己、對孩子、對身旁的親人和世界,做到「無所事事的美感」嗎?音樂工作者吳金黛曾經跟我分享,這幾年她離開台北到台灣的鄉野從事自然錄音,與純樸、慢活的人群短暫相處,也看到那裡的媽媽用一種接近慢活的態度在教導孩子,「我才深刻感受到,除了快節奏,台灣這塊土地其實還有其他的生命方式。」

我想起吳金黛錄過一張「台灣聲音圖譜」,結果銷路很好,都是學校、家長和安親班買去當教材,讓孩子聽錄音學習辨別各種鳥類和蛙類的叫聲。結果這麼可以當做「無所事事」典範的內容,卻還是被「有所事事」化,煞有其事的用學習把每分每秒都填滿。

我很想問吳金黛,當她進入林間錄音時,都已預知目標,今天會錄到那種鳥聲嗎?或者,她只是無所事事地,讓心靈因這段空白而挪出更開放的空間,接納群鳥獻鳴的美感?對孩子、父母和親人,那種生命態度能讓他們釋出更多的可能?

印度的吠陀教將人生分成四個階段,第三個階段是「林住期」,這時人已成家立業、完成工作目標,便進入林中休養生息,我覺得這跟義大利人所說:「無所事事的美是所有工作的目標」道理相近。然而,在現代的教育裡,我們往往忽視了這個目標,親子也不知如何去享受無所事事的經驗,建議可學吳金黛那樣,到森林、鄉野無所事事地聆聽自然之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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