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政達
趁赴嘉義領一項文學獎,一直想搭清晨的小火車上阿里山,中午吃奮起湖的便當後再趕回領獎,但算算時間無法圓夢。
奮起湖便當是我成長歲月的一種嚮往,我不知何時知道,以前上阿里山一天只有清晨那班車,到奮起湖時正是用餐時間,奮起湖的便當產業應運而生。每條鐵路沿線的便當,應該都有個產業、旅行和坐車的故事。
想起去年到台東的池上時,已近中午,到了這裡想到吃的都是便當,同伴們興沖沖地要去買正港的「池上便當」,我卻有點提不起勁,因為暑假我送兒子去安親班,每天都在便利商店給他買一個「池上便當」,說池上,道池上,真的到了池上貴寶地,反而興味索然。
還有個老爸,趁暑假要帶兒子到南投坐集集線小火車,兒子問有什麼好玩,老爸說:「小時候你祖父帶我去車埕老街吃木桶便當,好有趣,我一定要帶你去。」兒子二話不說,出門,從超商帶回一個「車埕鐵路木桶便當」,老爸說:「感覺不一樣。」兒子道:「我上網查過了,飯菜內容都一樣。」]
是的,台灣鐵支路繞一圈,從池上到福隆,所有便當應有盡有。但到轉角超商買一個便當,真可取代鐵路便當的文化經驗嗎?我想大部份爸媽一定回答不能,卻不知如何告訴從小在超商買便當的孩子們,這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還有兩代間對「鄉愁」的體會,為什麼懷「鄉」就一定是「愁」?也許交通如此方便以後,「鄉」早就不那麼「愁」了。最典型的是一位女作家在臉書上的形容:「坐高鐵如此方便,想念台南故鄉的美味,我就去搭車,一個半小時後就在餐桌上了。」
但是,每個小孩在還沒有太多地理和移動經驗前,起碼該給他們一種「愁」的權利─如懷念小時吃過的某個鐵路便當,某種無法替代、超商做不出來的家鄉味等等。就像我心中的「奮起湖」,緣於我小學時父親帶我去的一場旅行,我只分到幾口便念念不忘,幾十年後仍想找機會重返的滋味。我知道我不再稀罕油膩膩的排骨、半顆滷蛋和棗枝配菜,但我到底在懷念什麼呢?長大後,我讀日本漫畫《鐵道便當故事》,心中嚮往,有種感覺想找題材來寫成故事,卻怎麼也寫不出來。
其實,爸媽應該趁孩子小時,真的帶他們到一個地方吃一次鐵路便當,辛苦跋涉後,把你們去的那個地方和鐵路便當說成一則故事,從嘴巴到心內都殘留下滋味。將來,孩子不見得記得早吃進肚的飯菜,會始終記得的,是你為他們說的故事和那趟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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