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研究所同學阿湯哥,年紀跟我差不多,他邀請我們到台東玩,我才知道阿湯哥家經營旅社,是台東人都知道的,碩果僅存的老旅社。
我們來到旅社集合,一位老婦人跟我們打招呼,由於阿湯哥是老么,他媽應該有八十來歲,瞇著眼看她也老大不小的兒子。後來,我們坐上車要出發了,她媽擋在車前,只為了再說一次「開車小心。」好像兒子昨天才剛考上駕駛執照。阿湯哥隨口回應:「知啦。」四十多年來,這應該是這對母子必經的儀式。
當兒女長大自主後,父母的關懷和發言,似乎真的剩下儀式的意義,但不存在這個行禮如儀的儀式,沒有這樣把兒女仍當成小孩般叮嚀,親子的聯結就變得非常淡薄了。兒女長大後,嫌那個叫做「囉唆」,換個角度想,那卻又是父母的權利。甘迺迪當總統時,年邁的媽媽喊他時,仍當他是昔日的小男孩,而不是權傾天下的美國總統。然而,又有幾個人敢那樣當面叫美國總統?
美國女記者史蒂芬妮‧卡爾曼曾在《時代》雜誌發表一篇文章說,當她三十幾歲時,只要跟父母相處幾個小時,就會回歸到少年時對父母的怨氣。那篇文章標題是「你仍是他們的小孩」,「我想知道,為什麼不能把父母對我們的批評,當成新聞報導那樣的中性、無害?為什麼,他們仍當我們只有五歲,那樣的評價我們?如果我們如此幼稚、不懂事、無助,我們又如何能旅行、繳稅、置屋?但如果他們純是無理取鬧、胡扯的老頭,我們又為什麼在意?」
是啊,我們為何在意呢?我見過許多成功的人士,男女兼有,他們的成長紀念碑是建造在爸媽的肩膀上的,宣稱「走出父母的影響」、「再造父母」後才能成為自己的主人翁。當他們成長,走出父母的「陰影」後,父母多半已邁進老年階段,聒絮重覆不合時宜的關心和叮嚀,沒有人真的聽進他們的聲音,也沒有人再當一回事。在意只是惱怒,而不是聽進去。
老去的媽媽,永遠只是一個媽媽,她的發言和叮嚀難道只因為她是媽媽而不得不這樣做嗎?依據心理學家卡爾‧羅哲斯「成為一個人」的觀點,不管父母活到多少歲數,他們仍在進行自己的「成為一個人」的任務,當阿湯哥和媽媽對話時,其實是「兩個人」的短暫心靈交會。那也許已是儀式,但失去那個儀式將使人懷念。
成為一個媽媽或爸爸,是一輩子的事,但成為兒子或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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