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在熊空意外遇見的茶園,體受心道法師的慈悲。心道法師關懷弱勢者的命運,在茶園哩,興起幽古情懷。
連假,我們一群靈鷲人陷在人車如瘟疫的山路,原本想去看網路爆紅的大熊櫻花林,但連停個車都是災難啊,開車的張揚只好一路往山裡開,「避開這場車潮吧。」錯過了傳說的櫻花林,忽覺落櫻繽紛,白霧瀰漫間,來到我們並未事先期待的熊空。
進園,差點以為我們這群晉的武陵人,為避亂世而來。早春的櫻花仍未見到,卻在丘陵上,展現一片翠綠的茶園,還不見茶花的開放,但最好的期待卻是並沒有等待所見到的驚喜,茶葉還是原原本本的活在矮叢上,最好的紅茶其實是身體的百憂解,仍比不上在茶園深深地吸一口氣,在翠綠間辨認鑽進靈魂的生命力,滋味,只是附贈品。
每片茶葉,是攤平的一頁,好像又讀到了三峽採茶的歷史。茶路一路通向大稻埕,上了船,在寫著洋文的茶罐裡飄洋渡海。我和張揚站在茶園的一株樹下,遠遠的看,隱隱聽見採茶女的歌聲變成一陣飄來的霧,逼著我們回想歷史。就說啊,若在茶園取水撮茶泡茶,會不會像是坐在鳥籠外逗鳥唱歌,茶葉在沸水嘶吼:「放我出去。」
最好的茶葉,當然,就是最鮮嫩的青春。誰曾用「東方美人」來為一種茶葉命名?看看這世界怎樣將如此的青春曝曬、輾壓、磨碎,裝瓶,運送過茶路,最後成為異國貴族珍貴的下午茶,在小杏仁餅、濃妝艷抹的香氣和談不完的八卦間,接受沸水最後的浸洗禮。紅脣喳喳:「你聽過東方有個叫做福爾摩沙的小島嗎?這茶是那島產的。」「沒聽過,什麼島會取這麼好笑的名字?」
茶路時代,這片茶園敢情是廣大歷史的起點,台灣最早的國際貿易。那也曾是黃純青的年代,1933年,出生自樹林的詩人黃純青在《瀛洲詩集》的〈茶山行〉,書寫茶農的辛苦和被剝削,「上山不聽採茶歌,茶山寂寂茶寮鎖。君不見!內山三井製茶場,得失計算難相償。舊葉新芽都不採,萬頃茶園任廢荒。」他寫茶價低賤,茶館關閉,茶農生計無著的一幕。
如果,黃純青也加入我們,站在這株早開的櫻花樹下,茶園仍然寂寂,我們一起詠嘆茶農的勞力和資本主義的剝削,撲鼻而來的茶香都是苦味。
「公爵夫人啊,當年那遠從福爾摩沙運來的紅茶可曾濺濕妳的蕾絲裙呢?」當黃純青的控訴流連在三峽的一隅坡地,以後喝茶,更多了一些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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