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顏靜
照說,佛法訴求破我相、人相、壽者相,《金剛經》寫道:「但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不會有「青春之泉」這樣的神話,自也不在話下。
「青春之泉」所象徵的,對年輕肉體的眷戀、魅惑,其實正是佛陀所要破除的貪與癡。
「多老的樣子,都去接受它吧。」這就是佛陀世尊的本意,還是應該他會這樣說:「多老的樣子,或多青春的外表,其實都是妄相,到頭來,皮相皆空,又有誰真得找到青春之泉?」
天台宗提出的五停心觀裡,有「不淨觀」,對治男女癡情迷茫,觀他身或自身的種種不淨,觀見身體的毀壞、青瘀、膿血、骨鎖等等,就不再執著於對方短暫駐留的美麗,這相應著法國小說家小仲馬的《茶花女》中,亞蒙開棺見瑪格麗特遺體的場景。
隨著時間的流逝,肉體的美妝效果就遞減,想留也留不住,在梅莉史翠普、梅格萊恩、布魯斯威利主演的《捉神弄鬼》”Death Becomes Her”裡,喝了藥水的兩位女子從此不再老去,但四肢、臉孔縫補拼湊,有如裁縫師的一塊舊布,不禁讓人想起西班牙導演阿莫多瓦的一部片名《我住的皮膚內》(The Skin I Live In),所以,根本是皮膚到底有沒有保用期限的問題,過了青春之泉的水、喝下了仙藥,也不保證得到你所想要的效果。洋娃娃不會老去,但會被主人看膩玩膩,還是會被丟棄。
佛家沒有「青春之泉」,卻有浴佛的儀式,衍生自佛陀出生時的一則神話。每年的浴佛節日裡,往往有萬人一起向幼年佛像頭澆水的場面,幼年的佛陀─悉達多王子也是一種青春,那時,他沒有出四座城門,還不明白生老病死之苦。我從沒見過信眾對中年開物後的佛像澆水,浴佛的儀式,應該也是一種對青春的禮敬。
基督教也有施洗的儀式,但看來也是傾向在幼年時完成的,施洗代表入天主之門,如為耶穌施洗的施洗約翰,然而為聖子施洗並沒有為他在人世間帶來好運,死於希律王女兒莎樂美由愛生恨的要求,他的斷頭還得接受莎樂美之吻。
不過,就讓我們說這一切都是神話吧,神話和神話消費者的矛盾,和莎樂美對施洗約翰的矛盾情感相比,一點也不遜色。對於青春之泉,當我們耗費自己的生命光陰閱讀、幻想、相信、懷疑或嗤之以鼻,逝去的時間必將帶我們遠離了青春。
最後,且讓我們相信一句廣告詞所說的:「自然就是美。」除此以外,我們也別無他法可想。廣告,其實就是現代人的神話工業。
Views: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