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政達 插畫．阿怪蜥
無論我們如何看待心中的枯山水，我覺得簡單代表的是一種生活的態度
陳佳蕙是臺灣著名的藝術家，曾經辦過插畫展，這天她捎來信息，說她本身沒甚麼宗教信仰，都把《有緣人》刊物當哲學和禪意在看，「明明法師說的是空卻又詮釋的是富足， 很有意思。法師把簡單這個意思說得很美。」
佳蕙的這個訊息，對我頗有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療效，確實，從簡單的富足風潮以來，我 們這些文字工作者，是不是已經習慣歌頌空性， 也把簡單講得過於美好，但簡單就是簡單，空就是空，不只是富足和美的代名詞。
習慣二元思考的人，思維中不是簡單就是複雜，不是我就是非我，但禪就是要訓練修行者打破這種思考的框架，畢竟佛法講的是「空寂」，修行身口意的人就是要學習安於這樣的滋味。
禪宗的美學有簡單化和抽象化的趨勢，最有禪意的插花就是一個粗胚陶瓶插上一節枯枝，在簡約的美學形式中映現自心。禪宗對美的定義，就是「映現」兩字，以禪映心，你看見什麼， 它就是什麼。
日本京都龍安寺的枯山水是有名的「簡單的美」，結合臨濟宗和禪宗的思想，那片庭園以碎石為海洋，以石塊為島嶼，以岩石構成日文漢字「心」跟「靈」，多年來一直存在四個謎：
「作者不詳」、「造景不詳」、「遠近之謎」、「土牆之謎」。
庭園中有 15 顆石頭，平時旁邊席位坐滿了參究的遊客，窺探枯山水之謎。每個人從自己的角度，都看出了自己的風景，但無論從那個角度看，總有一顆石頭會被遮住，所以，許多 遊客總以為他們只看到 14 顆石頭，我想，這可以稱為禪的第 5 個謎。
無論我們如何看待心中的枯山水，我覺得簡單代表的是一種生活的態度，枯山水讓我們體會「減少到最少，而那也是最美的。」《老子道德經》第 48 章中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 事，不足以取天下。」似乎在對應這句話， 龍安寺有座錢形的「手水缽」中間裝水處是個「口」形，加上四周的文字，組成「吾唯知足」的漢字，這是把釋迦牟尼佛說的：「不知足者，雖富而貧，知足之人，雖貧而富。」中的知足的心圖案化的佛教的精髓。
許多臺灣的讀者，是因為讀了《清貧思想》才認識良寬和尚，良寬崇尚自然，家中只有一個擂缽，可以擂味素、研米、洗面、洗手洗腳， 他自樂吟道：「燒的有風吹來落葉。」他最有 名的一首詩，簡直在歌頌最簡單的美學：「生涯懶立身，騰騰任天真。囊中三升米，爐邊一束薪。誰問迷悟跡，何知名利塵。夜雨草庵裡，雙腳等閒伸。」
在生活裡面過減少的生活，不盡然是物質的減少，可以丟的就丟，顯現的是枯山水那種簡單的美學，你可以是欣賞者，也可以是創造者。
出處: 有緣人月刊26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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