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17 世紀荷蘭畫家法布里契爾斯,是林布蘭的學生,也算是維梅爾的老師,他的畫作在一場大火中焚毀,只留下4、5 幅,其中一幅就是《金
翅雀(The Goldfinch)》。
以 17 世紀的畫風來說,《金翅雀》確屬少見,它是如此寫實地畫出一隻鳥的細節,金翅雀的腳被繩子綁著,無法掙脫。
唐納.塔特(Donna Tartt)的小說《金翅雀》,藉著一名和媽媽去大都會博物館觀看《金翅雀》的 13 歲少年席歐,敘說人同樣被記憶、悔恨、懊悔綑綁,得不到解脫的故事。
席歐的母親死於博物館的爆炸中,他意外拿走《金翅雀》,終生被私藏這幅畫所羈縛。人和畫中鳥的命運,於是結而為一。
試想,那些作為人的羈絆會有多麼沉重, 有如電影中,那場在水中溺水的夢。少年最深沉的秘密,就是他覺得是他害死了媽媽。他的生命中相繼遇到在爆炸中失去舅舅的女孩、丈夫和孩子死於船難的婦人,快樂原本已缺席崩解,但他們彼此的陪伴和相慰,也給自己找到了出路。
失去親人和生命目標,原本就像長大後的席歐,周旋在古董家具的客戶間,「我已習慣對別人偽裝,漸漸地,我也對自己偽裝。」
電影中有一段,家具商霍比跟小席歐分享如何辨別古董椅和仿製品,「你摸摸看,仿製品用機器切割,手感顯得齊整,但古董椅,經過百年的觸摸和使用,你一定可以感覺到它的不同。」
是啊, 我們不能保證送給每個人風平浪靜、平平滑滑的一生,生命唯有經過「觸摸和使用」,一手轉過一手,於是才擁有歷史的潤澤。
唐納.塔特藉著劇中人物揭示:「也許好事會從壞事而來,不然我們就會在颶風肆虐中被吹走,能留下的是不朽的東西。」不朽的東西, 誰都無法摧毀它的價值。
小說和電影中,都引用梭羅《湖濱散記》的一段話:「不管你的生活多麼卑微,你還得面對它。繼續生活,而不要逃避,更不要詛咒它, 那怕再貧窮,你都要熱愛生活。」
禪宗公案,沙彌道信問僧璨:「大師慈悲, 請授我解脫法門,我覺得自己被束縛著,得不到解脫。」
僧璨說:「誰縛汝?」(誰綁住你) 沙彌回答:「無人縛。」
僧璨說:「更何求解脫。」(既然沒有人綁住你,你又何必求解脫法門呢?)
恍然大悟,許多時候是自己綁住自己的。解開心裡的悔恨和自責,但願法布里契爾斯畫裡的金翅雀,也有掙脫飛翔的時日。
出處: 有緣人月刊277期
Views: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