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採訪整理.果慈
妙足法師從小就有著異於同齡人的成熟與沉靜,當其他孩童熱衷於嬉鬧玩耍時,妙足法師常靜靜旁觀觀察周遭人與事的變化,體會聚而復散、周而復始的人生,尤其在歡樂的場合中,特別容易感受到曲終人散的落寞,進而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與生命的價值。這種對生命本質的探尋,讓妙足法師在很小的時候就立志想要「當自己」,想去發掘、找到自己,即使當時的他還無法清楚「自己」是什槄。
專科三年級時,班上發生了一件憾事,一位同學發燒 3 日後就往生。這件事對他造成很大的衝擊,從殯儀館捻香回來時,他一路上淚流不止。那位同學跟他並不是很熟稔,令他感到極為難過的是,他深刻感受到生命的無常與脆弱,一個那槄年輕的生命說不見就不見了,沒有人可以掌控生死,連自己的命也不行。同時,他也反問,如果換成是自己,會覺得甘願嗎? ――但不甘願又能如何!這次的事件促使他開始認真思考,人生要怎槄過才能夠不留遺憾。然而,當時的他尚未找到解答。
也是在那一年,18 歲的妙足法師萌生出家念頭。專科就讀期間,他積極參與社會服務社的活動,喜歡透過不同的方式來幫助他人,與此同時,也因為熱愛閱讀,經常流連於圖書館,尤其偏好勵志類書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接觸到《佛教聖典》,並被書中的一句話深深震懾:「一切的快樂與痛苦都來自於心。」這句話成為妙足法師對佛法的第一個印象,為他日後的修行之路埋下了種子。
皈依與發願
法師有兩位信仰佛教的姊姊,她們經常勸他學佛。起初他抱持著疑問反問:「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耶穌說神愛世人,為什槄這個世界依然苦難不斷?為什槄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都不去救這些人呢?或者是他們也救不了?」由於姊姊們也才剛學佛,無法解答他的疑問,但她們始終不放棄勸他常念「阿彌陀佛」。
一天,法師搭乘同學新買的摩托車回家,半路上談笑中隨口說:「你是新手耶,我怎槄敢就這樣讓你載!」不料,話才剛說完,摩托車就撞上電線杆,他也從後座被拋飛出去――在身體被彈離摩托車一百多公尺的那瞬間,他感到異常平靜,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阿彌陀佛!」這佛號居然早已不知不覺中烙印在他腦海裡。
送醫途中,意識逐漸恢復的第一個感覺是他應該要死了,「我是一個人要來面對死亡。」那時他身上有不少血漬,但後來檢查才發現不是他的,而是他同學的,他自己倒是沒有大傷。
出院後,在姊姊的帶領下,法師前往臺中一個寺院皈依。皈依時,當《爐香讚》的「爐香乍爇」這四個字被唱誦出時,他不自覺的就一直流淚。回到家後,在母親的佛堂,他向觀世音菩薩發了個連自己都嚇一跳的願:「我要出家,我今生一定要出家!我現在還在唸書,心智還不夠成熟,這個心願,我怕自己會忘失,請在我迷失的時候提醒我。」
發了這個願之後,他遇到很多善因緣,例如,在臺中認識了一位年長法師,一見到他就叫他要出家,而且告訴他,他的因緣在東北方。還有一次是在埔里,他跟隨家人參訪一個寺院,進到客堂後,知客僧就問妙足法師的母親:「他要是出家,你會捨不得嗎?」當時,他想出家的念頭還只暗藏心中,連番幾次都被當眾說出,讓他覺得頗為神奇。
放下世俗,毅然出家

1993 年,妙足法師在他同學的引介下來到了靈鷲山。原本他計畫參訪3 個道場,想先去的一個道場卻幾次都陰錯陽差沒去成。之後他就來到靈鷲山,當3 天的義工。一上山他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對法師們也感到像家人般親近。第二次再上山時,他已打算在此出家,而那時他還未見過心道師父。
大約3 個月之後,他才第一次見到師父。妙足法師微笑說他一見師父,就是來辦出家這件事。他這種情形比較不常見,甚至旁人還說怎槄這樣突然。那時他跟其他3 位也想出家的年輕人一起去見師父,由於條件具足,妙足法師是同組人中最先被剃度的。那陣子師父的志業展開,時不時就有新弟子加入僧團。
剃度時,妙足法師的家人都還不知道。為了消彌日後可能有的不諒解,7 日後,在師父的准許下,他獨自回到臺中老家,向家人表明出家的原委與決心。
初次看到現出家相的妙足法師,父親非常生氣,說道,他知道他遲早會出家,但也要等到年紀大了,體驗過生活之後再去出家,且覺得自己白養了女兒20 幾年,很不受尊重,沒先跟他說,沒讓他先挑選適合的道場云云。
妙足法師以理性和輕鬆的態度向父親解釋,一樣的生命,婚嫁只能照顧幾個人,而出家卻可以服務更多的人,並且說明山上是個成熟的道場以及師父宏大的志業。父親接著說,如果真的要學佛出家,就要做一個大法師,他既還沒圓頂也沒受戒,若想修行可以先去讀佛學院,也可出國去研習佛法。但妙足法師說他想要的是實修,不是知識性的佛學。幾番交鋒之後,父親雖是清楚了他的決意,仍轉而關心他日後的生活,怕他孤老後沒人照顧。經過妙足法師再三說明,父親終於放下憂慮,衷心接受妙足法師的決定,並首次開口稱他:「『法師!』我請你吃飯。」與家人一起用齋後,妙足法師才圓滿回山。
妙足法師一家人都很有佛緣,家裡出了3 位僧人。他出家後,他的哥哥也在靈鷲山出家,即法寬法師,現在寂光寺擔任執事;他母親在更早之前即走向修行之路,很巧合的是,妙足法師在高雄受具足戒時,竟與母親相遇,原來母親也被安排在同一班準備受戒。後來,他母親也依止於心道師父。此外,他的3 個姊姊都是靈鷲山護法會委員,其中之一擔任護法幹部。妙足法師感嘆說他們真的是宿世因緣的法親眷屬。
出家後的生活磨礪
出家後的生活,出乎妙足法師的想像,真的是很忙碌。那時道場組織尚簡,正是師父的和平志業剛開展之時,山上法師只有2、30 人,他剃度後沒幾日就投入道場事務,一開始擔任財務的執事,之後又兼護法會的工作,辦公室在和平東路,經常大清早就出門,三更半夜才回山。
出家是從自己的小家庭投身到山上的大家庭,團體中的人各有各的習氣,他要學著融入。剛開始,妙足法師嚴守戒律,鮮少與人互動,給人一種高傲冷漠的印象。師父察覺後,便提醒他:「修行人,內是羅漢,外現菩薩」,並告誡他「對團體要有感情。」起初他對此感到困惑,出家人不是應該清心寡欲、斷煩惱嗎?為什槄要有感情?師父的話令妙足法師推敲良久。
在新環境中,支持自己的一個信念就是,「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修行」,一切的衝突與磨練恰恰都是磨刀石,所以當他遭逢大小事,就以此信念來化解。然而這不代表他心裡沒有挫折感,挫折還是有的,例如有時會被執事主管嚴責,自己就要會去消化。當妙足法師在工作上與其他師兄弟產生不同的意見和想法,師父曾開導他:「修行人的第一步就是要降伏自心。」
此外,剛出家時要做很多功課,妙足法師跟隨師兄們的做法,就是念經、拜懺、大禮拜,經過一段時間,他想說師父為何從沒交代要他做什槄,就去問師父,幾次問下來,師父只說要他禪修。有一次,妙足法師向師父請教如何在忙碌的工作中兼顧修行?師父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他:「那你覺得呢?最近怎麼樣了?」妙足法師回答:「雖然一直在工作,可是我的煩惱變少了。」師父聽了,微笑地點點頭。
師父的身教與應機說法
師父的教化,不僅在開示中,更常見的是他的身教。妙足法師記得剛出家時,有一段時間他被分派隨師,一群人從山下的行程回來常常已近半夜2、3 點。有一次回來時,在寂靜的道場,客堂裡居然還燈火通明,有信眾還在等師父。他心想,這些人怎麼這麼晚還要見師父,怎不能體諒一下,讓師父早點休息?才剛這麼想時,師父突然轉身跟他說:「眾生,就是需要陪伴,才會說出他們的問題,你才能幫他們。」聽完,他大為感動。師父所看的世界超乎他的想像,那種慈悲與心量,就是不捨棄任何一個眾生,要幫助他們,要去度化他們。
在他印象中,有一次師父從美國弘法回來,一見到他,就狠狠批了他一頓,內容他忘記了,只記得那時他就聽著,沒有太大反應,師父看了他一下說:「嗯,很好。」然後就走了。事後他回想起,才恍然了解那是師父在考驗他。他說那就是師父「般若」的教育,要在「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中破除那個「相」。這種禪的教法不能以尋常邏輯來看待,而是要深入去體會,去看到那本質。師父就是會這樣找機會來「修理」弟子,看弟子們修到哪裡了。
這麼多年當中,他也不只一次挨師父罵,有時,甚至覺得被罵得很冤枉,當下很想辯駁,但他從這過程中逐漸明瞭,「師父教我們的就是去破『我執』,而非陷於事相中的是非對錯。」
破我執,是一個漫長的學習過程,儘管都知道這是師父的教法,而突然一個棒喝下來時,弟子們的反應都不盡相同,有人難過,有人臉色變得不好,而有些卻能像沒事人一樣。他記得有一次師父在他面前重重的責罵一位師兄,罵得甚是激烈,然而,師父一轉過頭,瞬間轉換了表情跟他笑說:「他都被我罵皮了。」他一方面很欽佩那位師兄,真的是雲淡風清,默默受教;而另一方面是見證到師父揮灑自如的禪師本色。
妙足法師也深切體會到,一切都是因緣和合,每個當下的情境即是,甚至師父的教導也都是因緣下的機鋒。他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是他有事去找師父,正好看到師父說他要去修理某位師兄,一旁的侍者卻急忙勸住師父:「您等一下,我先去找一根棍子給您」,因為當時師父手上有傷,師父卻說他不能等,再等下去他那個(怒相)就沒了。妙足法師至今仍記得那個場景,雖然場面令人暗自忍俊不禁,卻也更明白師父的苦心,連要教訓弟子時也得費心去堆起憤怒相。

宗教博物館是個冰雕
世間一切都是因緣法,世界宗教博物館是心道師父弘揚和平理念的重要志業,當初是因為師父看到這個世界充滿諸多衝突,而種種衝突的背後其實是彼此信仰、理念的不同,師父籌建博物館的目的不在宣揚特定宗教,而是希望透過展示與教育,讓人們理解宗教的共同價值,進而促成世界和平。
而即使是這樣一個在20 多年前堪稱創舉的志業,妙足法師至今仍記得師父所說過的一句話:「宗教博物館是個冰雕。」他認為這句話很值得深思,師父是在提醒我們,冰雕會凝成、也會溶解,萬物萬象都沒有永恆,真正的修行人要在事象、人際互動中以事練心,要以練心的態度去參與所有的志業與工作,不然,只是一個忙於工作的法師,而非真的修行之人。

從師父的教導中,妙足法師慢慢體會到真正的學佛是一件非常實際、生活化的事。師父教導弟子們要「工作即修行,生活即福田」,一天24 小時不管何時何處都要觀照自己的心,不停地看起心動念,但這都是後來回想起才能看清的一條來時路。
他也記得,有一次師父在周一封山開示時問弟子們:「起煩惱的時候,你們怎麼辦?」並逐一點名來答,點到妙足法師時他回答:「遇到挫折或起煩惱時,會回到初心,想起當初為什麼要走出家修行這條路。」一路走來,遇到重大挫折時妙足法師都這麼做,會想起出家時所發的願,就是要「了脫生死,自利利他,成就佛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頂多擦擦眼淚,再繼續走下去。
30 多年來,妙足法師歷任過財務部、護法會主管秘書、加拿大和紐約執事、無生道場副寺主、臺中講堂和嘉義中心執事、慧命成長學院,以及現在的傳燈會副執行長,後兩項執事的時間最久,都超過10 年。此外,還在每年舉行的水陸法會上擔任內壇副總幹事10 餘年。這些不同的工作各有不同的挑戰,但又像是同樣的事,那就是練心,都在學習不斷觀照。
剛出家時,他總不自覺地把工作與修行分開,只有每天工作告一段落,才有時間去想修行。在一次外出參學時,師父曾開示:「修行沒有休假,只有放下。」這麼多年下來,談起修行,妙足法師說,「修行」說起來很簡單,卻也很難。就如高僧大德跟我們說的:「修行就是睡覺時睡覺、吃飯時吃飯。」但我們卻不能好好睡、好好吃,總會心有旁騖。所以,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一回事,而這也是修行用功之處。
妙足法師認為,學佛最重要的是要將佛法融入生活,並在生活中實踐佛法。他強調,修行人要時時刻刻降伏自心,真誠面對自己,並回到修行的初衷。學佛的目的是要減少貪瞋癡,培養慈悲與智慧,無論生活中的事務看似如何繁瑣,都是菩薩道上的磨練,在處理這些事務的過程中,我們有機會觀照自心,發現自己的執著與偏見,慢慢的來降伏習氣。
致力傳燈使命
在妙足法師加入僧團時,山上法師不多,師父經常會在大殿前的石桌旁與信眾泡茶、聊天。法師們一知道就會通傳其他人,說師父在開示了。妙足法師在回憶時還蠻懷念與感恩那時的歲月,能與眾師兄弟們圍坐在地上,聽師父隨機開示。如今,師父年紀大了,法師們也年長了,他認為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承傳」。佛法的延續不能僅依靠少數個人的努力,而需要更多人透過組織的運作來共同參與,讓這盞智慧與慈悲的燈火代代相傳。
妙足法師目前在山上的「傳燈會」服務,傳燈會的使命在於促成「僧安道隆」,其主要職責在於照料僧眾的身心需求,確保他們能夠安住於修行之道,其中包括新出家弟子的剃度、照顧年老、患病或臨終的法師,維護寮房與提供生活所需物品以及相關協助等等,使僧眾能夠獲得妥善的照顧,無後顧之憂地弘法利生。
目前傳燈會共有9 位法師,分成幾個不同組別,他們共同努力,不僅致力於僧眾的日常與緊急照護,還積極推廣預防醫學與衛教課程,確保僧眾在身心健康的狀態下安心修道,達成「傳燈」的核心精神,將佛法之燈世代相傳,最終達成普度眾生的目標。

在家學佛
對於在家居士,妙足法師鼓勵大家要明白自己學佛的目的,是要去除貪、瞋、癡,而每個人的習氣有所不同,就要依照佛法給我們的方法去對治。我們最常要做的是能捨、布施,布施不僅是指金錢,花時間、體力去陪伴有煩惱的眾生,用愛語和關懷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這些都是布施。他提醒我們,學佛不只是念經,還要透過念經來化解內心的糾葛,生出智慧,讓學佛之路走得更堅定。
法師鼓勵大眾將佛法落實於日常生活,無論身處何種環境,都能找到修行的機會。例如,禪修便是極為重要的修行方法,它能幫助我們覺察自己的習氣。當情緒波動時,應觀察瞋心如何生起,並透過禪修逐漸化解這些習氣,久而久之,消溶煩惱的時間可以愈來愈短。
即使身處世俗的環境,在家居士也能透過網路學習佛法,聆聽師父的開示,或參與線上共修。他提醒我們,真正的修行不在形式,而在心念;不在場所,而在當下的覺知與慈悲。
佛法與現代科技
妙足法師認為佛法的本質恆常不變,但傳播的方式可以與時俱進,以符合當代人的需求與理解方式。
然而,科技的運用要留意,固然可以帶來便利,但還是需要人的判斷、驗證訊息的真偽,與親自學習,因為機器不會代替我們學習,且在學習上愈便利我們就愈失去原本的能力。再者,儘管資訊科技進展神奇,但這種技術與物質都還是三界之內,不是真正的解脫之道,也無法代我們參透師父所說的「靈性生態,生態靈性」的生命實境,要修行還是得靠我們自己的心,去體悟並落實佛法於生命之中。
妙足法師最後勉勵大眾,師父常說:「靈性即生態,生態即靈性。」我們的生命不僅與內在的靈性世界依存,也與自然息息相關,根本上就是同為一體。因此修行不只是個人內心的轉化,更是整體生命與環境的調和。我們要珍惜難得的人身,把握當下修行,讓佛法的智慧與慈悲繼續普照世界,將傳燈使命生生不息。
來源:第342期《有緣人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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