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陳盈霖
「佛法是歸宿,弘法為使命」,從員工到法師,身份轉變並未改變靈鷲山三乘佛學院寶祥法師對佛法的堅定信仰,亦未動搖他將佛法智慧傳遞世人的宏願。
從籌備世界宗教博物館到三乘佛學院,不論是推廣心道法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尊重不同信仰、跨宗教和平的理念,或是引導信眾學佛的四期教育,亦或用現代語言與故事解開水陸法會千年儀軌奧義等,寶祥法師透過獨特、生動與「以人為本」教學方式詮釋佛法真義,幫助信眾從生活中實踐四聖諦、八正道,逐步走上菩薩道。
出家因緣路
工作結緣靈鷲山
一個靜謐的週末午後,無生道場的藍天白雲,替燥熱的空氣注入一抹清涼。寶祥法師如約來到聞喜堂,手上提提著兩袋小點心,洋溢著溫暖笑容。「來,這袋給你,都是有法會加持過的喔!」啜著口中熱飲,他爽朗說:「想問什麼都可以。」初見法師,即可感受他的隨和、慈悲與自在。
分享與靈鷲山的因緣,「我是從職工變成法師。」出家逾26載的寶祥法師說,出社會後他穿梭於不同職場,想找尋適合自己的路至34歲那年,待業中去了趟多倫多,返台後見到靈鷲山徵人啟事便遞出履歷表,當時並不認識靈鷲山。
「當年靈鷲山辦公室還在南京東路五段,有一層樓是護法會,另一層樓是世界宗教博物館籌備處。」寶祥法師應徵護法會工作,正好趕上籌備世界宗教博物館,參與宗博管募款活動企劃。
進入靈鷲山接觸法師、信眾後,寶祥法師意識自己「並非佛教徒」,而是偏向道教的民間信仰者。透過工作才真正接觸佛法,最終皈依心道法師。
參與世界宗教博物館籌備過程中,寶祥法師見證心道法師致力消弭世界紛爭,促進宗教和平,推動佛法理念的慈悲願力,佛教的智慧如同一盞燈,讓他在苦難中找到出路。他全心投入工作,一心協助師父實現世界宗教博物館建設,並堅信「佛法是我的歸宿」。
儘管如此,當時寶祥法師從未將出家當成人生選項,「這對我太過遙遠」。有趣的是,好幾次師父看見他,總會問他要不要出家,等到浮現出家因緣,是三年後了。
職工。磨練篇
飆心立意
擔任靈鷲山職工那段時間的經歷,寶祥法師笑說「那可精彩了。」第一份工作在活動企劃組,當時還是在家眾的寶祥法師負責執行世界宗教博物館相關籌備募款活動。那時的她穿著時髦,從打扮到個性都與相較保守的工作環境格格不入,需花更多時間磨合,且入職時並未與任何人交接工作,幾乎全憑自己摸索。
初來乍到的寶祥法師接手前面離職者半途而廢的「飆心立意」座談會活動,是一個藉由年輕飆車族與青年學子對話的構想。當時,師父籌備宗博館理念,是希望讓不想走進寺廟或教堂的年輕人,透過博物館的真、善、美認識各宗教,最終選擇自己相應者。
1994年左右,年輕人「飆車文化」引發社會極大爭議與關注,飆車族被視為社會不安定因素,社會對這群人充滿敵意與誤解。靈鷲山護法會主辦單位,希望邀請這些族群代表與學業傑出的青年學子、專家學者們,用座談會方式暢談青少年面臨的問題,彼此之間有平等對話的平台。
寶祥法師承擔著最艱難的任務,為尋找願意「出鏡」上台對談的飆車族青少年,他特地南下台中一探飆車族世界,半夜守候於飆車族經常出沒的大度路段,想辦法與這些年輕人建立聯繫。
經過幾次徒勞無功的深夜站崗後,寶祥法師輾轉透過朋友協助,在飆車族出沒的夜市中找人。他向朋友提出想找「會講話、不怕面對公眾的青少年」,沒想到朋友找了一圈,發現符合上述條件者「不是被關,就是跑路中。」做事從不輕言放棄的他堅持不懈,幾個晚上的等待後,終於有一位英俊帥氣的年輕中輟生出現,兩人進行深度交談。
言談間,這位男孩對社會加諸於飆車族的偏見感到憤怒,認為媒體不該把他們飆車族與暴走族混為一談,年輕人騎車沒有錯,卻受社會不公批判。寶祥法師同理且耐心地告訴他,「現在有個平台可讓你表達想法。」就這樣,為伸張正義的他同意參加座談會。
這場座談會辦得「轟轟烈烈」。男孩所屬堂口為支持他,當天來了50多位弟兄,黑西裝、黑領帶、理平頭、刺青、走路有風,會場氣氛變得有些緊張。儘管寶祥法師全程陪著他們,活動未開始前還是發生小插曲,「有弟兄們在洗手間內聽到其他人對他們的議論,按耐不住怒氣衝出來怒打牆壁,…」寶祥法師一邊安撫,一邊告訴他們「要想辦法讓看不起你的人對你刮目相看。」
最終,那位飆車男孩成為飆車青少年唯一代表,面對著一排成績優異的學子代表們的癥問一點都不怯場,以出色的口才,清晰的邏輯理論征服全場,會後還引來現場不少少女崇拜者找他合影。
座談會隔天,寶祥法師特地再赴台中夜市感謝幫助他的朋友,與他們把酒言歡,「教團內應該很少會有人做這種事吧」他笑言。那位男孩聽從寶祥法師勸勉,真的回家探望離家出走許久未見的父親。
這份工作帶給寶祥法師的喜悅,不僅源於活動的成功,與男孩分享世界宗教博物館理念,幫助他在徬徨時找到另一扇窗,更是通往菩薩道上彼此扶持的最佳實踐。
普門示現菩薩行,壯士斷腕出世修
寶祥法師自謙自己是位「目標導向者」,一但設定好目標,無論遇到多大困難都願意全力以赴。為讓活動順利圓滿,他開始吃素,同事跟他說辦好活動要念經,他就念誦「普門品」。尋找飆車族青少年時,寶祥法師唸了無數部普門品,祈求化解難題,事情果然逐漸有轉機。對他而言,普門品不僅是接觸佛法的第一部經典,也是支撐寶祥法師佛法路上的最佳「靠山」。
然而,他的內心深處依然掙扎,覺得自己無法融入周圍環境,三度萌生辭意,只是一想到師父的慈悲心便不忍放棄。每當逃避的念頭浮上心頭,他都從普門品中找到自洽的力量。出家,也似乎成為人生選項之一。
談起當年工作上的「退轉心」,寶祥法師坦言:「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是看不清自己的傲慢心,加上個性使然。」他感謝師父的慈悲心與耐心。「師父跟我說,『你來出家』,我回答『師父,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出家,我這樣可以嗎?』師父說『這不是看外在的問題,要看你自己的內心。』」
想找到人生的方向與意義,使寶祥法師出家念頭愈來愈強,任職三年後他回到無生道場擔任行者,37歲正式出家。
一心向佛,克服剃(度)前障礙
「我是用壯士斷腕的心出家!」決定出家後,寶祥法師面對持誦水懺後的猛烈衝擊與各式各樣的嚴苛考驗,憑著「希望遠離世間苦」的信念,懷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強大的心力支撐自己「不退轉」。在障礙面前,寶祥法師毫不退縮,憑著對佛法的信仰,逐一克服一道道考驗。
然而,考驗來得又急又兇,他不停地誦念懺悔,別人只需唸108部水懺即可出家,他唸216部水懺仍未能得到剃度,「但我甘之如飴」。他始終堅信因果和懺悔的重要性。「因果告訴我們,現在的一切皆是過去的結果,但這期生命未必知曉,你若相信佛法,就會積極懺悔。」
他幽默地說,相較有些法師是剃度後才遇到障礙,自己是標準的「剃(度)前考」,不僅考驗自己的習慣,還考驗團體生活、天氣、人際關係等,「從生活到處事,無一不考」。
第一天上山擔任行者,寶祥法師便深刻體會菩薩要他「破執著」的苦心教誨。那天抵達無生道場後,內心剛起了一個「哪裡都可以派我去,只要不要去大寮」的念頭,隔天就被派去大寮工作,負責掃地、洗碗、洗廁所等雜役。寶祥法師恍然大悟,「這是菩薩在破我的執著,也是給我的磨練。」從此他遇到任何困難再也不退縮,「修行,是在身、心、法上都要正確。」
37歲那年,寶祥法師與其他六位法師一起剃度出家。七位剃度的弟子中,年紀最長者已達80歲,師父希望圓滿那位弟子出家心願,「由此可知師父的心量,不固守傳統,但非常嚴謹。」他強調,「我們出家皆因師父的修行所致,師父在墳場苦修,興建宗博館的胸襟,都是眾人無法比擬的。」
出家。教育篇
一往直前,做就對了
出家後,寶祥法師將弘法教育視為一生使命。他擔任世界宗教博物館籌備處教育推廣部主任,負責廣宣企劃,以獨特的創意與跳脫的思維長才,將佛法精髓融入各項計畫中。他將12 星座的個性與佛法巧妙結合,創造出與眾不同的故事情節,為傳統佛法教育注入全新生命。
宗博館籌備期的推廣工作並非易事,統籌宗博館的了意法師看重寶祥法師「勇於承擔,使命必達」特質,給予他充分的信任與自由,「這正契合我的專長興趣,雖然過程艱辛,但做得非常快樂。」
遇到困難時,寶祥法師總是第一時間帶著同事們找尋解決問題的出路,「普門品」支撐他一路向前。「普門品對我可說是大海中的浮木,救命的稻草。」他亦常用「普門品」度化身邊同事,不少同事持誦後,很多事情都有轉機。
他還參與宗博館開幕前後一系列推廣計畫,包括活動策劃、劇本創作與開館籌備等。世界宗教博物館在圓山飯店開館前一晚的國際餐會上,寶祥法師與光啟社丁神父一起搭擋,用中、英文雙語主持,他應對自如。
那是ㄧ場聚集政經、國際媒體界,與來自紐約、英國等國際博物館界,及各宗教大佬們的盛會,他回憶地說雖然早已演練多時,正式面對如此「大咖」陣容仍相當緊張,所幸靠臨場機智巧妙應變而圓滿達成任務。之後連續好多年,擔任教育推廣主任的寶祥法師,除了責無旁貸主持宗博館館慶,也一手包辦每年的館慶活動設計、聯繫燈光音響、表演團體等,還「勤儉持家」,自己製作道具。
多年來的高壓磨練,寶祥法師積累足夠能量,替接下來的弘法工作儲備豐富經驗。一路走來,佛法始終是他的心靈依靠,「觀世音菩薩是每個人的靠山。」
弘法篇
因人施教,應機施法
出家十年後,寶祥法師轉職三乘佛學院教學組,負責教學、設計教材,並將教材轉換成教案,內容涵蓋「阿含」、「般若」、「法華」與「華嚴」四期教育,還有經典課程與水陸法會先修課程等。
對寶祥法師而言,從博物館到佛學院,「兩者的核心都是教育」,本質都是啟發眾生佛性。他從不拘泥傳統教學模式,不墨守成規,運用善巧方便,以創新方式傳遞佛法的智慧。他指出,不論是在博物館面對大眾,或在佛學院教授子弟,如何讓他們從各自角度接受佛法,首要在於激發興趣,讓他們感受佛法的妙用與法喜。
他指出,來到博物館參觀的觀眾大多對佛法接觸不深,甚至可能對佛法抱持懷疑,佛學院的學子是需進一步堅定他們對三寶的信念。編寫教案時,他會特別注重觀察各年齡層與不同背景族群的需求,就如同替每人量身設計一道適合的餐點般,從而使佛法更契入人們內心。
寶祥法師進一步闡述,教材是不變的,但「教案」會因教授對象根機的不同而變。例如講解「心經」時,經文本身永遠不變,但針對兒童和成人的教學方式卻需善巧安排,著重應機施教。他會尋求有經驗的教師與家長意見,利用現有資源,也會讓講師們「試教」,再根據反饋調整教案,就像四期教育的教案至今仍不斷微調,根據不同受眾和區域的需求量身定制,最終希望弘法普及四方,利益無量眾生。
四期教育推廣
目前教育院著重推廣的四期教育,意即「阿含、般若、法華、華嚴」四期,代表佛陀的圓滿法教,有層次且縝密的涵蓋佛陀成道、說法、教化眾生等歷程,貫穿僧俗教理教制、組織和弘法,引導學眾從聞思修三慧進入正道,最後行證至自我生命。
寶祥法師說,四期教育的課程由心道法師邀請的緬甸巴利大學校長協助教授編篡,經由比丘教師的翻譯與師父核對後完成。雖然緬甸保存佛陀原始的佛教三藏十二部經典,但礙於當地政治環境,邀請巴利大學校長授課並不容易。
完成四期教育教材後,法師們在全台靈鷲山講堂輪番講授,度化許多正在掙扎於人生苦難中的人,替他們指引離苦的光明之道。
「許多信眾聽完課後都有很大改變」寶祥法師說,有信眾願意與婆婆和解,化解長年家庭矛盾;有癌症信眾聽完課後,決定積極面對生命,一旦內心散發正念,周圍的氣場也開始轉變。「有信眾告訴我,聽完開示後,他能在病痛襲來時持咒,不僅心情轉變,對病痛的恐懼也逐漸減少。」
他也遇到一對與兒子敵對長達30年的父母,寶祥法師先度化兒子。當兒子學佛後完全變了一個人,願意與父母溝通,不再惡言相向時,這對父母專程拜見寶祥法師,感謝佛法讓他們家庭重拾和諧。
多年來,四期教育推廣足跡遍及大陸、紐約、泰國等地,不同地區因文化和背景差異,接法因緣也各異。
其中,在紐約推廣四期教育時遇到一位不信因果的華人,對課程抱持抵觸情緒。當寶祥法師在課程上引導學員分享時,這位華人非常憤怒地質問「這樣的分享真的有效嗎?佛法真的能解決問題嗎?」結果現場立刻有一名師姐起身發言,以自己為例,說明學習佛法、念誦經典對於昔日兇猛病情的緩解,還溫柔的安慰現場全體,只要相信佛菩薩、試著去做,都能得到不可思議的援助。寶祥法師深信,「這,就是念了普門品來救助的觀音化身。」
以人為本
「以人為本」的弘法教育理念,是寶祥法師教學最大特點。這不僅是出於他對眾生深刻的同理心和細膩的觀察,更是根植於深厚的佛法修行與慈悲智慧。要圓滿實踐這一理念,需以佛法為根基,契入佛陀所教導的正法與覺道。
他回憶過去在宗博館工作時,經常被質疑佛法者「踢館」,他會透過觀察和互動,運用佛法中不同的「善巧方便」應對挑戰者,給予他們適合的法教,令他們逐漸接受佛法。這種應機師教的智慧,是佛法教學中重要法門之一。在佛學院授課時,寶祥法師也會向求法者介紹佛法中許多修行方法,如拜水懺、持咒等,這些往往是信眾決定信仰的關鍵。
他還分享一個實例。曾經有一位觀眾進入宗博館後,對出家師父出言不敬,質疑「為何博物館內有尼姑走來走去?」。面對這種情況,志工們保持微笑,不急於辯解。因為寶祥法師教導志工們,宗博館志工中有不少基督教、天主教徒,大家都是認同宗博館「愛與和平」的核心理念而聚集於此。所以,「每位眾生來到面前都是累世因緣,皆應以慈悲心接納、善待,若不關心他們,就會錯失廣結善緣的機會。」
擔任佛法教學設計也是如此,寶祥法師重視講師與信眾的互動,希望透過講師了解信眾對教材的反饋,這些反饋能幫助他了解-如何將佛陀智慧透過現代科技與語言,轉化爲符合當代人模式的教法,讓佛法更貼近現代人生活。
在阿含期進階「無我之道」課程中,寶祥法師透過講述佛典故事,引導學員體悟「無我」的真理,最重要的還是「禪修」。禪修是觀照五蘊無常、無我的重要修行方法,透過禪修,學習者能逐漸看到「我」的虛幻本質。「無我」的軸心是「沒有一個恆常不變的我」,「我」這個字是虛字,若過於執著於「我」,便是煩惱與痛苦的根源。
他以世俗中的物質現象比喻指出,銀行的錢與衛生紙,在人們眼中價值大不相同,但這些是眾生的執著所賦予的價值。所謂價值,是指心裡面的建設,本質上都是虛幻無常,只是許多人看不清這個現實面,過於執著於「我」和外在世界的種種罷了。「無我」,是佛法核心教義,便是在破除對「我」的執著。
落實「無我」要不斷修行。寶祥法師說,佛法的修行過程是破除固有的執著與妄想,進而體證無我的解脫境界。佛陀因應眾生不同根器、背景、年齡給予不同教法,四期教育正是依據眾生智慧根器與需求而定,因此區分阿含期等四期,逐步引領他們走向解脫之道。
他指出,佛法最終目的是帶領眾生離苦得樂,解脫生死輪迴,證得涅槃安樂。在這個大前提下,弘法的各種手段與方法,無論經典講授或現代教學設計等都是善巧方便,一切皆是為引導眾生覺悟。無論是信眾眼裡的佛陀教法,還是法師們的修證榜樣,最終都是為了幫助求法者「信因果、信三寶、信佛法、信自己」,從而依照佛法修行,回歸自性佛境,證得圓滿菩提。
來源:第336期《有緣人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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