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呼吸法是禪修的重要方法,「五停心觀」裡有數息觀,天台智者大師把呼吸要門分為:數、隨、止、觀、還、淨,稱之為「六妙門」,一般說是六個呼吸的方法要訣,但是我後來從修行中體會到「六妙門」蘊含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數、隨」,從相對數息,到一心隨息;然後是「止、觀」,從專注呼吸,由專注起照明;再來進入到「還、淨」,由照明呼吸而迴光反照、還本歸源,直達本來清淨無染的朗朗覺性。
這是採訪心道法師完成的作品《停心》的一段,已經上市幾年了,談到我從二十五年前的第一本書就提到的數呼吸,原以為只是寫書交差了事,未料到該書的後座力衝擊甚大,如今每到深夜,嘗試一段數息方睡,嘗試在書寫多日後,乖乖的練習調伏情緒,然而一想打坐就雙腿痠痛,一想數呼吸即散亂如絲,如脫韁野馬,不禁感嘆古今禪師們的定力。
所以,我對六妙門的體認,總停留在第一門。未得其門而入矣。]
我兒子點的那顆心
已不記得是那日,也不記得第一次帶兒子上靈鷲山訪問心道法師的情景。
只記得我心中著實忐忑,訪問一位大師是何其殊勝莊嚴的場景,脅侍法師環繞,信徒絡繹請益,梵唱伴隨暮鼓,從大佛殿傳來陣陣叩人心扉。道場寧靜攝心,怎容得我和兒子來此撒野?
果然,當我這自閉症的寶貝兒子來到靈鷲山上的律心堂,莊嚴的廳堂立刻變成遊樂場,他對每尊佛像都好奇,都要摸摸看。當訪問開始,心道法師侃侃而談,我仍得分神注意兒子的舉動,坐不多久就開始躁動不安。心道法師趕緊要侍從弟子拿糖果餅乾安撫兒子,我趕緊打圓場:「報告師父,我兒子這樣算是坐很久,很給我面子了。」這樣說,不知道是不是讓師父釋懷一些?
我不知道其他佛教大師們接受訪問時,是不是容得下旁邊有這樣的喧鬧和躁動?而在那情境中,當我們開始談起書的主題「停心」時,其實更具有了實踐的意義。難道不是嗎?不能善自攝心停心,把「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變成生命的必然,不隨外境而動念,我們的訪問又該如何進行下去?
你可以開始想像這樣的畫面,訪談、採寫這本《停心》的當下時刻,旁邊有一個孩子的躁動、出聲,時時的擾亂和打斷。兒子的症狀之一就是會強迫地把東西收好,把椅子擺整齊,卻每每弄巧成拙,發出惱人聲響。他還會猛吃餅乾糖果,把紙屑丟在四周,這時,師父可能正好講到「寂靜修」或「六妙門」,望了兒子一眼,果然意在言外。
多日後,這將變成甜美記憶的一景是,兒子就坐在我旁邊的座位,聽著心道師父專心回答我的問題。「這個穿著紅袈裟的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呀?」兒子心內可能這樣想著。說時遲那時快,兒子手一伸,就端起師父的茶一口飲盡。離得最近的弟子隨即發出驚呼,有位第一次見到兒子的法師看來差點就要昏過去了,心道法師卻一點也不氣惱,笑著說,「這杯茶一定很香,香到他想來試試味道。」唉呀,如果這是一位禪師的隨機逗教,機鋒公案,那一刻,我幾乎真的就要開悟了。
其實,我這個資深老媒體人,二十多年來不知訪問過多少名流雅士,可稱得上「閱人無數」。幾次帶著「頑石」兒子上山來跟師父相應,那座律心堂對著太平洋,我們的訪問從靄靄彩霞直到漁火點點、星月皎潔,已是常有的事,於是,我這個「老頑石」才比較能體會到一名真正的禪師的淡定和風采。
當心道法師回答問題,傾囊相授佛法要義時,我每每沉迷於靈鷲山上的此時此刻──就是此時此刻,就是這群人,時間對了,人也對了,做為人,極少有如此確切的感覺。
這一年下來,兒子竟出現微妙的變化,他已知道那穿紅袈裟的人是「心道法師」。最近一次採訪,兒子仍坐在我身旁,竟對心道法師露出了笑容,當下,師父也微笑相應,說道:「小朋友,要不要來做師父的傳人?」世界上最純真的兩顆心靈交契相會,其他的人,乃至這個世界都該停下。佛法追求的純真、初心和赤子之情,迴盪在此刻的律心堂,靜夜升騰發亮。
你將讀到的這本《停心》,其實就是這一年採訪、整理的結晶,也是心道師父與大眾結緣的力作。書裡有心道法師實修多年,對佛法和生命的情懷和理觀。他提出了佛法的精要──停心,在2020年瘟疫災難之說盛行、人心浮亂之際,這是一本最符合時代需要的心靈之書。
在這本書裡,心道法師藉著佛法的修為,出入宇宙、跨越宗教、生命基因和原住民祖靈信仰,試圖用一些努力思索過生命是什麼的讀者感興趣、或曾經困惑的話題,在精神、概念和實修上,帶領讀者領略佛法,也讓佛法在二十一世紀科學本位主義中,賦與更有新意的詮釋。
我不希望讀者僅僅是懷著讀佛法書的想法來讀這本書。其實讀者當能體會到,佛法面對的就是生命的發問,生命有了疑惑,佛法和我們一起尋求解答。
你當然不可能一次到位,獲得所有的解答,但這卻是將生命連結到宇宙一起俯仰呼吸的開始。
呼吸,誰不會呢?心道法師說,心終究不可得,你又想停哪顆心?
心道法師就從呼吸裡,為讀者展開了宇宙星辰,天地玄黃,就在呼吸裡,一朝風月已是萬古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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