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顏靜
友人退休後勤練書法,見面,即送我心經書法。心經應是最常饋送的書法作品,既練書法,也兼練心,轉而贈人,大概也有勤勉精進的弦外音。
我常在裱框店、書法展、書店、字帖或偶而翻開的書頁,看見過各種字體、字型的心經。從北齊高僧安道一那樣的摩崖刻經體、飄逸的行體、工整其心的楷體,和一些我尚不知其名的字體,我還不知道當寫書法的人選擇某一種字體,寫這幅心經時,是否顯示出心境和悟境上的差異。然而,能夠除了字意外,連字體本身都有禪意,能傳達直心,而有修法悟道妙用的,全世界應只有中文字。
想起一行禪師的書法藝術,在毛筆畫的圈圈內,浮起波紋般的英文字,每次看,就覺得是一名禪師入定後的腦波狀態。他的中文書法天真樸趣,又很容易懂。觀看這樣的書法,寫字的人和觀者腦波撞盪,心意互通,遠遠傳來一個好簡單的,像父親慈祥的呼喚,回家,該回家了。
也想起去年觀賞星雲法師一筆字書法的感受。知道是星雲大師視力漸模糊後,下筆寫書法,必須一筆就寫成,所以那字已無計算、無工心,墨水心直通本心。當我的視線順著那筆劃,想像那渾渾的圓是如何起筆,想像毛筆離開紙張的那個瞬間,心也一起離開,在書寫以後,萬事皆應放下。每次看大師的字,就彷彿經歷一場悟道。
觀字,也觀心。確實,只有中文字讓我生起歡喜心,我也試過臨帖練心。有次,取得香海文化出版的《觀世音普門品》抄經本,要讀經也邊臨帖,迴向功德。我用毛筆沾清水試寫,僵硬的手指卻怎樣也無法完全符合那字格。直到現在,那本普門品已讀過數遍,還是不敢輕易書寫。
是心不夠方正,還是太過於要求一個框在格式內的心呢?印光大師觀弘一法師的字後評道:「寫經不同寫字屏,取其神趣,不必工整。若寫經,宜如進士寫策,一筆不容茍簡,其體須依正式體,若座下書札體格斷不可用。古今人多有以行草體寫經者,光絕不贊成。」
我相信寫經如同讀經,必須一筆不茍,一心不亂。從而,我卻更慕仰起星雲大師那一筆揮成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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