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松庭
七十幾年前，有個小孩出生在西藏安多地區塔爾市附近，一個稱為塔澤的小村落，這一帶非常貧瘠落後，地圖上不一定找得到。小孩和兄長一起過著貧困的生活，直到有一天，遠方有一群僧人來訪，指認他是十三世達賴喇嘛轉世。
西藏的「活佛轉世」，其實是種異常神秘的宗教儀式，方位、時間、地點、年紀都必須吻合，這個小孩還要能正確認出前世達賴喇嘛的遺物，說出從不認識的人的名字，通過一連串嚴謹的考驗，然後才能被確認為活佛轉世，才會被帶往布達拉宮接受嚴格的教育訓練。
七十年後，這名小孩已是當代偉大的宗教領袖之一，也曾獲選為世人最容易認出的臉孔。根據導演瑞克雷拍攝的《達賴喇嘛十問》說，小小的達賴喇嘛坐在車裡上布達拉宮的途中，猶和兄長嘻嘻哈哈玩成一片，玩心很重。這種性格一直延續到現在，達賴喇嘛常會在接見賓客時忘情大笑，常常忍受不了繁縟的宗教禮節，說不定只為了和認識的人打聲招呼，或是分享一個笑話。達賴喇嘛的童心，一點也不影響他在西藏人和世人心目中的地位，反而贏得更多的尊敬。
我想起精神分析學派大師佛洛伊德在《達文西對童年的回憶》裡早就寫道：「據說所有的偉大人物都必然保留著某些兒童的天性，甚至當他成人以後還繼續做遊戲。」佛洛伊德說，這些人要不成為當代人眼中的怪胎，要嘛就是天才般的偉人。
佛洛伊德當然不認識晚生許多年的達賴喇嘛，不然他會發現，達賴喇嘛也流露出達文西那樣的特質。其實，擁有兒童的天性不保證會成為偉人，然而，當我們從紀錄片裡匆匆瀏覽達賴喇嘛流離顛沛的一生後，我突然領悟到，惟有一個保有赤子之心的人，經歷中共政府的血腥壓迫以及流亡的命運後，才能貫徹堅持和平非暴力，也才能繼續展現慈悲與愛的宗教情懷。從一個擁有兒童天性的人眼中望出去，這個世界無處不可愛，眾生都是有緣人，他不會記得仇恨，只會悲憐對方為仇恨所糾纏。我們見到所有的宗教都有這樣的面向，聖嚴法師也說過：「慈悲就沒有敵人。」也正就是這個意思。
紀錄片裡，瑞克雷得知將能訪問達賴喇嘛後，開始旅行印度，想要多了解佛教，他問：「西藏人相信達賴喇嘛是佛陀轉世，然而當我遇見佛陀走過，我能認出他嗎？」鏡頭隨即轉向旅行途中遇見的，兒童純潔的眼神和純真的微笑，缺了牙的，沒有漂亮衣服的，但也因為無所求而流露真正快樂的笑容。我想，導演一定是透過鏡頭暗示我們，還沒有見到達賴喇嘛，他就已在漫長的旅行裡，遇見一個個的小佛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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