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金魚缸和禪

撰文．呂松庭

記得我剛使用電腦時，曾熱中玩螢幕保護程式，但換來換去，還是最喜歡金魚缸這一款，那時的金魚假假的，動作不夠自然，像夜市買得到的塑膠魚。

多年後，我的螢幕保護程式仍是金魚缸，卻是幾可亂真、栩栩如生的的魚，就像是我養在電腦裡的。我將時間設定為十分鐘，只要晾著電腦做點別的事，那幾尾金魚就現身悠遊，加上明暗變化的光線，水草的浮動，每當我分神、煩躁時，(這種機率，比我們願意承認的還多呢。)電腦會提醒我：別煩了，來看金魚。

諮商界早就運用看金魚，當作減低煩憂、沮喪等負面心情的策略，對於恢復平靜的效果，有時一個金魚缸比論小時計費的諮商師還有效。觀看著魚缸，既可當下接收到清涼感，主要的療癒效果來自潛意識啟動對生活在水中的想像，這是人類仍無法辦到的生命形態。觀看魚活在水中，那麼的專注、充滿生命力，人真可「以魚為師」。

Jon Kabat-Zinn這位臨床心理學家，從1970年代起在美國麻州大學醫學中心倡立「減壓臨床治療」(Stress Reduction Clinic)，引入冥想和專注力治療病人的疼痛症狀。他曾給「專注力」下了這樣的定義：「專注力就是一種特殊的集中注意力的方式，在當下的時刻，沒有目的，也不加判斷(nonjudgmentally)。」專注力的定義，其實就是這麼簡單，他藉此教導病人，從過度集中思緒在某件事上抽離出來，和思緒保持一種「去中心」的關係。「當你認識到思緒其實也只是思緒時，就能讓你從扭曲的現實裡解脫，用更寬廣的觀點把事情觀照清楚，也更能擁有生命的掌握感。」

我總覺得，這樣的專注力，可從凝視魚缸培養得到。就連只是電腦上的保護程式，也具有同樣的效應。有種說法是，長期凝視電腦螢幕還是有輻射的問題，最好還是真的養幾條金魚。日常生活裡，如果只是短暫的抽離，螢幕保護程式其實可當作一種熟悉的，練習專注力的替代物。我自己當然沒能做到這一點，心中告訴自己，離開電腦，養金魚吧，但自從台南老家的金魚在一次換自來水全部翹掉後，我就沒有再試著養金魚了。

家中有金魚缸的人，(更重要的，不會把金魚養死。)會不會更懂得專注和寧靜之道呢？我和某位作曲家兼指揮在熱帶魚店相遇，他告訴我，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在看金魚時得到的靈感，問我寫作是否也是如此？我說對啊，我有事沒事也喜歡在家看金魚。當然，我並沒有說穿，其實我看的一直是電腦螢幕。對金魚的身家性命而言，這點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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