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楊宏國 圖.陳佳蕙
這個男人得了一種病,那陣子經常尿不出來。他跑到家附近的土地公廟大哭,把哭聲錄起來傳給老婆。
在家裡、在老婆面前,這個男人才哭不出來,反而要大老遠跑去土地公廟,哭給神明知道。同時又要傳給老婆,讓老婆知道他的痛苦。
這是男人的脆弱吧,男人的恐懼必須到放聲大哭。當男人哭泣,一定有一個故事,我曾經想到我兒子的處境,有多少心聲他無法用話語來表達,想起來,有時也想放聲大哭。
回想我兒子真的哭過幾回,那時他還算小,被我責罵,躲在棉被裡哭得非常傷心,但也就那麼幾回,後來我想,我寧可兒子真的學會用哭泣來表達情緒,而不是自閉症讓他如此習以為常地攻擊行為。
我讀過一篇文章,作者寫他好強的祖父,在人前人後仍要維持一定的威嚴。有次他不小心窺到,祖父蹣跚走向廁所,在便斗前用力哭泣的模樣。老男人的脆弱,是一個家族的祕密,而那個祕密背後,包藏無數個性別的迷思。
我從不記得看過我的爸爸哭泣,那個沉默的、被禮制教育壓住的背影,常常出現在我現在的夢裡,做著他生前沒有對我做過的事。或許,我爸爸真的哭泣過,但當他哭泣時,沒有人在他的身旁。
在女導演莎莉波特的作品《哭泣的男人》裡,當他與因為戰爭而分散的女兒重逢,男人的哭泣變成男高音普契尼的詠歎調。這樣也好,有時像鯨魚般的低吟。當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時,諮商師鼓勵他們哭出來吧,為了失去的或什麼傷心的事。男人的脆弱和堅強,其實也是男人的一部分。
哭泣時,男人才懂得擁抱自己,度過一段真實的時刻。真實,足夠惹人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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