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人會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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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呂松庭 圖.陳佳蕙

蘇東坡吟的是「夜來幽夢忽還鄉」,那幾夜,我卻常常在夢裡驚醒。記得約從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開始,我不確定有這樣的因果關係,只能稱為「莫以名之的憂鬱」。

夢和幽夢,有何分別?幽夢是憂愁的夢,也是隱約夢境,憂愁本身從不會乖乖地現身,躲在詩裡、小說情節,會是一個模糊的夢境要你去猜。隨著而來的焦慮感卻又如此真實,像貝多芬交響曲一連四個重音,要吞吃你的心臟。驚醒,起身上廁所,繞著房間回想剛才的夢境,天很快就亮了,早起的鳥群互叫呼應,顯然我就是那隻早起的蟲,拖著疲倦的身體開始幽漫的一天。

幽夢,想告訴我什麼?佛家說「隨眠煩惱」,跟著夢一起滋長的煩惱,我該在睡意來襲前,跟自己說沒什麼擔憂的,「晚安,憂鬱。」自己跟自己說話,但憂鬱躲藏在一首詩、一部小說、一首歌或是編造情節的夢境,根本不跟你好好地說話。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冰,寧可讓你全身發冷,張潮寫《幽夢影》那本書,靈感來自《金剛經》的如夢幻泡影,但容我以過來人身分見證,失眠一點也不像泡影,像燃燒的赤焰。

我去看醫生,雖然是耳鼻喉科,我說:「醫生,我想行刺失眠。」醫生說:「我明白你的意思。」給了幾顆白色小藥丸,要我睡前30分鐘吃,然後輕輕的,像一隻小貓那樣,瞞著你的焦慮感去睡覺。我試著做了,但感覺一點也不像貓。 一小時後,我的眼睛仍睜著,一閉上眼就看見飛彈飛過去。

不由得想起18歲就寫出《日安憂鬱》的莎岡,老去以後是否仍吃安眠藥。以我的歲數,我是來不及在18歲就知道憂鬱的滋味。這件事,也讓我憂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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