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呂政達 圖片．心道法師網站
舉辦水陸法會的那幾天，我住在林口的長庚醫院，我擁有一個西向的窗口，我的身體躺在床上，無助的眼神穿過龜山，落在此刻的桃園巨蛋，想像歸想像，你為我在法會裡點一炷香嗎？
護理師和醫師定時前來，有的只是冷漠地給我量血壓、測血氧，有的會安慰我，「想想未來，你會越來越好」，我點點頭，全身插著管子，血液和組織液在我體內竄流，疼痛也是定時降臨，如同制式的三幕劇。
多半時間我孤獨一人，有法師來探病，要我念南無觀世音菩薩、觀音心咒，他還帶來師父的聲音，我做各種檢查，照理說五蘊皆空，疼痛的身體糾纏在虛空的意識中。
「你不要這樣想」法師說，每個當下都是圓滿，每個圓滿都值得慶賀，這就是生命的本質。
法師說我們每個人都不知道生命會如何發展，說不定你我等一下就會死去，諸行無常。我又點點頭，有了深刻的體會。
針頭插下去，意志緊緊滾動，承受突如其來的疼痛，法師要我回到動心起念的源頭，我的身體是揭開繃帶的傷口，我為我的傷口感到悲哀。
水陸法會也是回到動心起念的源頭嗎？當海青羅列，誦念經文，動心起念和回向同時進行，我們回到神聖和安靜的處所。
法師說心道法師最近念經時，第一個就會回向給我，要我放鬆和放心就好，我答應了。心道師父在電話中慈祥吩咐，「好好休息吧，其他都放下」，好像來自遙遠的定心丸。
我和家人的名字擺放在內壇內，接受眾人的祈福，點種種香，種種神聖的殊勝，經文撫摩我放不下的身體，疼痛是每個人的道場。
請恕我缺席今年的水陸法會，但那幾天我的眼神望向西，向西的窗口，所有的聲音都隔離在醫院外，林口興起的繁華，我的意識一一尋踏過內外壇，出神，隨著一切飄去。
飄去，如同一隻鴿子的行進，撲翅的高空不是牠的家，飛得再遠再高也得落下來，如同我此刻在病房內的意識，飛得再遠也得落在水陸法會上，往年在疫情來到前的記事，我們穿過外壇的圍繞，遠遠就看見師父拄杖走來，紅色的僧袍，讓內心湧起自然的快樂，跪著一一請師父加持。
飄去，水陸法會就是一切的飄去，一切的降落，一切的飄來飄去，每個人在這世界上有如孤獨的行者，想望神明的眷顧，水陸法會讓我這名躺在醫院的孤獨行者鼓起飛起來的錯覺。
時間在晚風裡飄來飄去。
來源：第323期《有緣人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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