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政達
我再次讀到臧成哲的作品，是在自閉症權益促進會的刊物上。
成哲在作品中說他是重度自閉症，沒有口語，他從小去上許美雲心理治療師的課，透過電腦打字與外界對話。然後，我們就讀到了成哲無口語的內心世界。如果你曾經知道一名自閉症者說他是自閉症，你會想去了解他如何認同自己，認同他身處的世界。
成哲寫到：「十歲前是以一本厚重、圖文並茂的溝通本來表達我的需求。」年幼的他默默探索世界，翻閱書籍，隨著大人看八點檔，電視新聞和娛樂他都喜愛。他開始沉迷文字，欣賞不同方向的文字，從線條到探索字義。
「不同方向的文字」，我欣賞成哲對字的形容，就像指著不同方向的線條，於是他就看見了各種方向來的文字所代表的意思。
有段時期，我喜歡望形生義的書寫，就是純粹去感覺那個字的形狀帶給人的聯想，有些中文字是房子，有些是樹和草，有時是一陣風，有時是雨，有時是兩個對立意思的字湊成另一個不同意義的字，有時像兩個牽手的人，就此展開聯想。這是一個文字工作者對語言和文字的掌握和喜愛。我想，成哲找到了一個認識文字的方向。字的方向，也就是心的方向。
我曾經在臉書貼兒子寫的字，有網友稱這是畫字，不是寫字，但真的，一個視覺型的自閉症患者，何不就將文字當做一個圖畫，不用被字意影響。有外國人把一些不懂得的中文字放在衣服上，例如「豬八戒」也穿出來，不得不苦笑。但從小我們的學習太過往字義和作文去用力，反而失去了欣賞中文文字構造的樂趣。
史丹佛大學生物學系有份研究指出，自閉症相關基因對人類演化過程，有加速變化的現象。所以，自閉症是人發展高超智力的代價？在大腦延遲發展的情況下，有人發明人工智慧演算法，有人變成了自閉症。
成哲說，和從小也學習電腦打字的鄭樵是心靈相契的難兄難弟。據說，他們常透過電腦對話，好朋友間的挖苦和嘻笑怒罵，在兩個沒有口語的朋友間用打字傳遞，一個罵對方媽寶，另一個回嗆：「你才會害死你媽。」那種景象，和觀看馬歇．馬叟的默劇不遑多讓。
馬歇．馬叟最有名的角色，是一個脫不下小丑面具的人，面具是笑臉，肢體動作卻是愁苦。而我在成哲的作品內，看到一個無言的面具下說著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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